酷爱读 > 冠上珠华 > 六十九章·引火

咸宁县主少见这个妹妹这么动怒的,忍不住就有些诧异,她多年不在京城,也跟京城闺秀不算熟稔。

可是跟许慧仙却还算是有点交情的-----小的时候她在宫中小住过一段时间,那时候许慧仙是在宫中陪着二公主当个伴读。

后来不知道怎么的,二公主身边另一个伴读出了事,连带着许慧仙也出宫回家了。

不过那之后,许慧仙每每等到她回京,总不会少了她的帖子,一来二去就有了些交情。

听说这种事,咸宁县主低着头想了想,还没来得及说话,方媛媛就又把苏邀如何可恶,后来许家是如何低声下气的道歉赔不是的事情说了一遍。

她叹气道:“为了这事儿,闹的许家鸡飞狗跳的,仙儿姐姐都出不了门,病了好一阵子,如今京城上下谁敢得罪那个苏邀?人人都怕她怕的跟什么似地。先不必说我们这种了,就算是云章县主和田蕊她们,听说都得让苏邀几分。”

咸宁县主没有答话,只是转开了话题:“既然如此,那咱们还是先别去见了吧?别到时候给许姑娘添麻烦。”

没想到咸宁县主竟这样说,方媛媛眉间皱成了一个川字,险些压不住心里的戾气,可她很快就又笑起来安抚咸宁县主:“哪里有这么夸张?都已经道过歉赔过不是了,难道还真的得砍了头才算是不得罪了不成?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,仙儿姐姐再三跟我说,务必要见一见你才好,她如今出了这事儿,也没几个朋友了,只有咱们可以说说话。”

她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,咸宁县主一时也找不到理由反驳,不一时,方媛媛笑着说了一声到了,就带上了帷帽,让咸宁县主也下车。

咸宁县主蹙眉看了一眼,见是一间书斋,思来想去,最终还是扶着她的手下了车,小声问:“为什么选在这里?”

“她给她哥哥选些笔墨纸砚,贺他要去国子监上课。”方媛媛笑着解释几句,跟她一道进了店里。

这是一间算是宽阔的店面,里头也十分的简洁,才进门,就有小二迎上来,体贴的问她们要买什么东西。

方媛媛让丫头报了许慧仙的名,伙计就恍然大悟:“哦,楼上请,楼上请!”

咸宁县主被方媛媛拉着往楼上去,却忽然在拐角处碰上一个小孩儿,被撞的倒退了两步,险些连咸宁县主一道摔倒,好在伺候的人眼疾手快的扶住了。

方媛媛呀了一声,扶着头顿时就有些恼怒的看了那个孩子一眼,蹙眉问:“你怎么回事,走路不长眼睛吗?”

她到底是有些小姐脾气的,又斥责伙计不提前看路。

伙计急忙赔不是打圆场,那个孩子也过来讷讷的道歉。

方媛媛气不打一处来:“这么大的路,不长眼睛四处乱闯!我看你真是全无教养,就这样子,竟然还来买书?我看你快别读书了,读书也是有辱斯文!”

咸宁县主没见过妹妹发这样大的脾气,诧异的看她一眼,低声道:“不是什么大事,算了。”

“姐姐你不知道,他这样没头没脑的乱撞,谁知道是存的什么心?”方媛媛没好气:“京城出过许多桩这样的事了,都是这种小孩儿借着各种名目撞过来,替人家故意来当马前卒的,听说都拐走过好几家的女孩子了,这孩子看着就贼眉鼠眼的,谁知道是不是也存着这种心思呢!”

伙计就忍不住苦笑:“姑娘,真不至于,这位小少爷也是我们店里的常客了,经常过来买书的,是我们.....”

那孩子抬起头,一双眼睛如同是黑葡萄,又黑又亮,目光炯炯的看着方媛媛:“是我走错了路,实在对不住二位姐姐,可我并不是什么拐子,也不是小偷,若是.....”

他想要拱手赔不是,方媛媛却伸手不耐烦的挥了一下,顿时把他手里的砚台给打翻了,里头的墨汁瞬时都洒了出来,弄得咸宁县主的裙子上也全都是墨点。

方媛媛顿时惊了一跳,立即厉声的指着那个孩子呵斥:“你这个”

宋十一在诏狱出事,太医说是中毒开始,宋恒就已经着手调查宋十一身边的人了,毕竟他们是跟着宋十一最紧的,他见过谁还有之前是否跟那些人有牵扯,都是他身边的人最清楚。

可是诡异的是,平常宋志远最喜欢的那个小厮浩文却一直不见了踪影。

三省摇了摇头:“这个浩文不是咱们家的家生子,是之前咱们府里施粥的时候,在难民堆里捡回来的,十一少爷看他机灵,就要了他在身边当了小厮,所以一时难以找到他。”

宋恒脚步一顿。

如果这么说的话,那就更可疑了。

他将后面房子里的尖叫和抱怨都抛在脑后,大步往前走。

三省跟在他身后,心里替宋恒难过又替他担心,闹成这样,还不知道以后一家人该怎么过日子,他正想让宋恒不如回去服个软,就见广平侯身边的韩管事过来了,不由就又闭了嘴。

韩管事比起之前那一院子的人就要镇定自若的多了,冲着宋恒行了礼,就恭敬的道:“六少爷,侯爷请您过去一趟。”

三省就看见宋恒改了道,往前头书房去了,忍不住苦笑了一声,人人都还以为他家少爷在府里多么纨绔桀骜呢,可谁知道他们少爷有多难。

而此时此刻,人声鼎沸的狮子楼里头正笑声四起,人人都看着一楼大厅中央里正说着评书的先生,笑不可支。

二楼的雅座此时也都已经爆满了,天字号房里,窗户吱呀一声被阖上,一个中年文士皱了皱眉:“这个百晓生长年累月就只有那两套故事,翻来覆去的说,听的人耳朵都要起茧子了,可奈何听的人却从来不减少,你说可怪不可怪。”

他对面的人扑哧一声笑了起来,啧了一声就给自己倒了杯茶:“您看您说的,常人哪儿有这样好的口才?再说了,他说的仰扬顿挫,节奏又好,令人心潮起伏,这就已经是极难得的了。再说,若是您只为听故事的话,难不成最近还有比广平侯府更好看的故事?”

说到这里,詹先生摸了摸自己的两撇小胡子:“再说,这个故事还是您一手策划操纵的,里头的人是生是死,是喜是悲,可都随着您的心意,难道这还不够?”

外头仍旧是哄堂大笑和喝彩声,詹先生见那中年文士眯了眯眼睛,就又殷勤的道:“原本是想着请您去万花堂的,可又怕郡马您不方便......”

邵文勋面上带着一点儿笑意,扬手打断他:“你知道我不爱这个。”

“是是是。”詹先生笑起来:“您跟郡主琴瑟和鸣,不知道多么恩爱,自然是不乐意见那些庸脂俗粉了。”

邵文勋不再就这个话题多说,只是转而问他:“宋家到底有没有猫腻,很快就能试出来了。”

楼下人山人海一片热闹,邵文勋素来是不喝酒的,喝了口茶润了润喉,又看着詹先生问他:“不知道殿下为何会觉得......会是宋恒?”

他问的很是隐晦,显然也知道这是如何隐秘。

詹先生见他杯里的茶见了底,殷勤的又迅速给续上了,脸上始终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和亲近。

邵文勋脸上便露出很难察觉的得意。

詹先生敏锐的捕捉到了,垂下头借着倒茶水在茶宠上的功夫,很快调整了情绪。

说起来,他跟邵文勋是同年。

当初他们是同年中的进士,他的名次比邵文勋还要更高二十三名,就连后来做官,他也是先行分派去了翰林院,眼看着就是一路锦绣。

可是谁知道命运弄人,邵文勋一朝因为路遇汾阳王而得乐郡主青眼,转眼成了郡马,连带着仕途也一路坦荡,顺顺畅畅的一路去了都察院。

人人都知道他是汾阳王的女婿,哪里会为难他?

他不仅官做的顺利,还有了极好的名声,人人都说他是个再正直不过的人。

什么正直?

詹先生却知道,邵文勋家里仗着他做官肆无忌惮,连带着一家人都鸡犬升天。而且,邵文勋之前在家乡那是有婚约在身的,也因为得了淳安郡主的喜欢而被迫不及待的退了。

相反,倒是詹先生,因为并没有得力的靠山,一路都在翰林院蹉跎,若不是后来举全家之力走了门路,当了庄王侍讲,又得了庄王的看重成了庄王府的长史,只怕比如今更要不如。

也难怪邵文勋这样志得意满。

詹先生压住心里的酸意,很快就摆出一副笑脸:“殿下自然是有殿下的渠道,再说,当年广平侯世子也就在晋中,那么巧,两年后他从晋中卸任回京,就抱回个孩子,不管怎么说,总是太巧合了一些。”

如果是这么说的话,那倒是说的过去。

邵文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,就听见詹长史小心的问:“不知道王爷最近可有露什么口风?”

作为硕果仅存的有数的几个宗室之一,汾阳王是最得元丰帝看重的,掌管着宗人府,说得上一句德高望重。

邵文勋却摇了摇头:“这样重要的事,泰山向来是个谨慎的人,如何会宣之于口让我们知道?”

詹长史听出了他的不悦,急忙点了点头附和:“是啊是啊,老王爷再忠君不过了,他老人家就算是真的有什么事,也不会随意告诉给咱们知道,是愚兄问的傻了,还请郡马多包涵,多包涵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