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玄还依稀记得。
上次离开泉江县时，道路两旁的村庄，还满是被洪水袭击后的痕迹。
一别一年多。
人类果然是比海獭更善于修补的动物，抬眼看去，被洪水冲倒的房屋已经重建，耕地也再次规划，种满了葱葱绿绿的水稻。
姜玄不懂农事。
可看着这些水稻还是忍不住打心底里的愉悦，或许这便是源自于血脉中的农耕基因吧。
泉江县内。
杨氏医馆
“青柠姑娘真是越来越漂亮了。”
“是啊，也不知道哪家小子这么好命。”
“对了，不是说小杨大夫被定为了乱党，被人给抓走了吗，怎么又放回来了？”
“肯定是误会啦，小杨大夫那么好的人，怎么会是什么乱党，要我说，都是那群狗官在胡搅蛮缠，还不是为了搜刮油水。”
医馆内。
青柠穿着长褂，做女先生打扮，有模有样的给人号脉。
要不怎么说人要进步呢，往前数一年半，青柠还只是个煎药的药童，如今却已经能坐镇了。
“你这伤势.”
看着眼前这位一身短打，明显是江湖中人的精壮汉子，青柠眉头微皱：“要是我猜的不错，你应该是被铁砂掌，或者开碑手之类的硬功打伤的，对不对？”
“神医妙算。”
精壮汉子连连点头：“我是隔壁蕲水县，县中药帮的一名护法，平日里负责带领采药人进入深山，护卫安全。
没想到，这次进山遇到了一个会使铁砂掌的怪人，不但被他抢走了不少名贵药材，连我也中了一掌，这不，听人介绍说杨氏医馆医术了得，所以特别从临县过来的。”
听到夸赞。
青柠并不答话，而是提笔便写：“蜈蚣，蝎尾，熊胆，百步蛇.”
见到这张药方。
精壮汉子有些发蒙，赶忙道：“青柠大夫，写错了吧，这些都是剧毒之物啊。”
“毒就对了。”
青柠头也不抬的继续往下写，嘴上则应道：“铁砂掌不可怕，怕的是铁砂之毒，这是一张以毒攻毒的方子，药性是重了点，但是见效很快，你也不想在床上躺几个月再好吧。”
说着。
外面便传来嘈杂声：伱是干什么的，你怎么不排队啊。
“是啊，大家都在排队，说你呢，你怎么还往前走？”
听到外面的杂乱声。
青柠刚要开口，就见一朝思暮想的身影映入眼帘，一时间整个人都愣住了，随后瞬间红了眼圈。
“哎呀，多大的人了，怎么还哭鼻子，羞不羞呀。”
姜玄手上拿着一朵在路边折的野花，轻轻为青柠戴在了头上，哼唱道：“十沟九道坡，大雁高飞头上过，山沟里的黄花花，给妹戴一朵.”
瞬间。
暖玉入怀。
青柠直接就哭了：“你这个没良心的，一走就是一年，现在还用个破野花来哄我。”
“哪有，我每到一个地方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托镖局给你送信啊。”
“这一年下来，我就算没有托五十家镖局，起码也托了三十家，十天一封信总是有的。”
姜玄可不敢认没良心这个称号，轻轻在青柠的脸颊上吻着：“而且吧，夫君确实是有大事要办，我们啊，求的不只是朝夕。”
“哎呀，青柠姑娘真有心上人啊，还以为是推辞的借口呢。”
“不要命了，这男人你不认识么，上次来的钦差啊。”
“钦差？我说怎么眼熟呢，怪不得青柠姑娘看不上咱们这些泥腿子，原来是有高枝。”
不等再续。
身后便传来议论声。
姜玄回头一看。
好家伙，扒门的扒门，扒窗户的扒窗户，一群人跟等着父母喂食的小燕子一样，正伸着脖子往里瞅的。
“这帮病鬼，看多了也不怕长针眼。”
姜玄有些啼笑皆非，向铁云叮嘱道：“给每人发二两银子，打发他们去城北的济生堂看病，杨氏医馆今天歇业。”
有钱好办事。
看着手里的金豆子，一群人腰也不酸了，腿也不疼了，就连瘸子走路都带风。
“医馆怎么还要排队，我看刚才起码有二三十号人，天天这么忙吗？”
打发了众人之后。
姜玄又有些心疼：“大舅哥呢，他不是医馆的坐堂大夫么，怎么换你坐堂了，也不知道请两个助手来。”
青柠将头埋在姜玄怀里，小狗一样，闻着他身上的味道：“师兄去湖边钓鱼了，自从望郅关回来，他就有些魂不守舍，经常一个人发呆，上次连药都煎糊了。”
姜玄很是奇怪：“怎么回事？”
青柠叹道：“还能怎么回事，师兄想帮着守卫望郅关，哪成想三个月前，从京城来了个四皇子。
眼下的边关守将，虽然还是正兴将军，可正兴将军也做不了主了，凡事都要与四皇子商量着来。
四皇子呢。
也在边军中积极安插人手，师兄对这些人大失所望，一气之下就回来了。”
这.
听到这番说辞，姜玄也是一叹：“也能理解，越是大争之世，越是求稳，皇族并不太相信这些镇守边关的外姓将领，当然是自己儿子用着放心，要不然也不会让皇子监军了。”
当然。
一个队伍有两个山头，内部倾轧肯定是难免的。
大舅哥这人性格祥和。
除非被烦得不行，不然肯定不会回来。
“有没有想我？”
该油腻的时候就得油腻。
姜玄将青柠抱在怀里，亲了又亲，直亲的青柠将眼睛笑成了月牙。
“不告诉你。”
青柠装作生气的样子，随后实在是忍不住笑，拉着姜玄的手：“你问它”
“哎呀，娘子最近真是辛苦了。”姜玄的手开始不规矩起来，小声在青柠耳边低语道：“反正大舅哥也不在，要不，咱们先回屋补补？”
“要死啦，大白天的。”
青柠虽然满目柔光，却也知道这里是医馆，一会有病人上门怎么办：“乖一点，不许毛手毛脚的。”
说着。
青柠又忍不住反问：“哥，这次出去如何？”
唉.
姜玄有些苦闷：“谋百里者半九十，要说没收获吧，收获很大，要说有收获吧，我找到了很多仙家宝贝，可就差临门一脚，没找到那仙家功法。”
“当然，与一百五十岁前得志，一百五十岁后求而不得的申祖相比，我们还年轻，不是么。”
申祖自服下仙物，一跃而成天人境之后。
纵横天下百多年，享尽了富贵荣华。
结果怎么样。
人生中的最后三十年，辗转反复，想求仙而不可得。
与申祖相比。
他们才二十多岁，尚且年轻，而年轻便代表着机会。
“对了.”
说到年轻。
姜玄将从遗岛得来了仙果拿了出来：“看看这是什么。”
“这是.”
青柠看着这颗干瘪的小果，疑问道：“闻着好香，有一种特别想吃的冲动”
“这是仙果。”
姜玄将果实喂给青柠：“别看它已经干瘪，药效恐怕也十不存一，可这是纯正的仙家之物，夫君由海外仙岛带回来的，只这一颗，便能让一个普通人，在半个月内成就宗师之位，效果比我吃过的飞鱼还好。”
随着姜玄的投喂。
猪八戒吃人参果一般，青柠一口就给仙果咽了。
“守心，静气，我为你护法。”
有自己和铁云的经验，姜玄很清楚吃下仙果后的反应。
果不其然。
只半盏茶的功夫，仙果的药力便开始催发，青柠整个人就像蒸笼里的皮皮虾一样，不断向外冒着热汗。
“是不是觉得浑身酸痛难忍。”
“忍住，这是药力发作，易筋洗髓，身体在为你排毒。”
姜玄将手搭在青柠的后背上，利用真气游走经脉，为她减轻痛楚：“我虽然不知道仙果真名，可这果实确实很不一般，在天地奇物中也属上等。
眼下哪怕失去了一部分药力，也能助你冲入宗师之境，并让大宗师的路更宽敞些。
而且我发现。
虽然同一种天地奇物，只在吃第一次时有效，可不同的奇物之间，还是可以叠加的。
我以前吃过飞鱼，被改造过一次身体，如今又吃了仙果，身体便被进行了二次打磨。
由此可见。
我们哪怕找不到无缺的上等奇物，改天换地，一步而入天人之境，也可以通过吞食不同的中下等奇物，一步步的将自己身体改造上去，以证天人之身。”
天人不是修出来的。
而是打破了肉身极限，进入的崭新层次。
函谷界内。
武者的顶峰是大宗师，尚未开辟出如何从大宗师步入天人的门径。
可这些天地奇物，能让人进行生命层次的升华，所以才有天人境不是修出来的，而是得天所授这句话。
“如何？”
半个时辰之后。
看着已经睁开双眼的青柠，姜玄关心的问道。
“我”
青柠先是一脸喜色的点头，随后闻了闻身上的味道，捂着鼻子一溜烟的跑了：“我去洗澡。”
去洗澡。
那就是成功了呗。
姜玄也是高兴的不行，青柠是他的女人，有了自保之力也能让他少几分牵挂：“等等我，我也要洗.”
洗呀洗。
搓呀搓。
搓完外面搓里面。
所幸。
姜玄是个克制力比较强的人，三五回合之后，伸手往青柠的雪白上一拍，制止了她想要换姿势的动作：“记账，下个姿势晚上再用，这都下午了，我还有事跟大舅哥商量呢。”
青柠温柔的像个小猫一样，轻声道：“这次不会再一走一年了吧。”
“不会。”
姜玄肯定道：“下次出门肯定带上你。”
说完。
姜玄再道：“这次出海，让我实力大增，你还记得申祖闭关的封龙殿么，我觉得是时候闯进去看看了。
当然，我一个人把握不大，得看看大舅哥的意思。”
在青柠的脸蛋上狠狠的亲了一口。
姜玄有些感叹的说道：“你师兄这个人，真不像人，要不是有你这层关系，说实话，我看到他就会躲得远远的。”
青柠有些哭笑不得：“哪有这么夸张。”
“真有。”
姜玄并不是开玩笑：“起初见到你师兄时，我以为他只是普通武者，后见以为是宗师，再后面，以为他是大宗师，现在我也是大宗师了，回想一二，他搞不好是个天人，甚至比天人更高。”
姜玄严肃道：“你师兄身上有大秘密，你别生气啊，你回想一下，你在跟你师兄相处的过程中，有没有发觉到他突然就跟换了个人一样？”
青柠摇头。
见到没有，姜玄不喜反忧：“我情愿他是半路上被什么东西给夺舍了，现在看恐怕不是。”
青柠一脸疑问的看着他。
姜玄沉声道：“这是个有仙的世界，那么你说，仙人会死吗？”
青柠哪知道这个，她只知道用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姜玄。
姜玄用手在她的鼻子上点了点，继续道：“如果仙人也跟我们一样，会死，那么仙人的死亡是终点吗，还是说，死亡只是另一个开始。”
夺舍。
重生。
传说中，铁拐李本不是瘸子，而是英俊偏偏的风流公子。
后来因为元神出窍，去听老君讲道，结果耽误了回归肉身的时间，肉身已经被道童焚毁，不得已之下，只能夺舍在了一名刚死不久的乞丐身上，结果以铁拐李之名成道，形象也就被固话成了瘸子。
重生呢。
搜神记有言。
天上仙人历劫下凡，转为凡人。
其凡不凡，凡时浑浑噩噩，与凡俗无异，不凡时一梦归前尘，立刻便是一尊撼世仙尊。
姜玄不确定。
大舅哥是怎么回事。
可他身上绝对有问题，因为一个人，只是正常修炼，是不可能在二十二三岁时，修成大宗师乃至于武道天人的。
这不是天赋的问题，而是不合理。
所以他隐隐有所怀疑，大舅哥上辈子可能是个了不得的存在，所以他身上才有这么多不合常理的缘由。
当然。
这只是猜测，同样哪怕大舅哥的前世真不是凡俗，他此生应该也没有觉醒前世宿慧。
要不然。
他不会那么天真。
他这大舅哥什么都好，就是天真的可爱，这不是一个活了千万年的老怪物该有的样子。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