酷爱读 > 赝太子 > 第一千六十五章 其果天意乎

朕的确是老了!

皇帝隔窗望着外面亮色,的确,自己衰老后,对朝廷,对儿子,对整个江山的掌控力,的确有所下降了。

生老病死,人心浮动,亦是难怪!

哪怕再忠心的人,为了自己,为了子孙,为了家族,自然要投靠新君。

可哪怕再理解,皇帝仍觉得胸口燃烧着一团火,烧得五脏俱焚,恨不得大喊大叫,但理智告诉自己,绝不能这样做,所以皇帝强忍着这股火,努力让自己的思维运转起来。

等等!

皇帝突然之间又想到了离开了京城的人,突然之间心一悸。

这些事,怎么就这么巧?

怎么就能让皇城司的线人恰发现了齐王府的事,怎么就恰听到了霍连奇这个名字?

又怎么恰找到了霍连奇的档案?

这些巧合,是真的是上天在示警,而不是人为造成?

一瞬间,皇帝忍不住眯起了眼。

皇上,您及早起身,还是用些早膳罢!赵秉忠躬身提醒。

嗯,来些清淡些吧!受此一句,皇帝被惊醒,本涨热的脑袋,就似乎凉了下,清醒了几分。

太孙已经出京了。

并且,太孙还正处于监督下就要落入陷阱,自身都难保,又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,去构陷齐王?

且不说是否能有这个余力构陷齐王,就算真有这个余力,太孙也不可能构陷成功。

毕竟,私蓄甲兵,这不是随便一拍脑袋就能决定的事,这必是自己那个儿子筹谋了一段时间,并且是与心腹亲信一起干出来的大事。

没有人能逼迫齐王私蓄甲兵,特别是神策军,这能被太孙设计成功?

不可能,在今日之前,太孙是如何知道的?

就算太孙知道,也不可能逼着不想这么干的齐王勾结神策军。

齐王既是与神策军勾结就只能说明,齐王本人就想这么干。

神策军是什么来历,由于封杀了记录,外面的人不知道,可宗室特别亲王,还是知道一些,那孽子真不知道重建,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。

可这孽子还是这么干了!

想到这里,皇帝只觉得一阵心灰意冷,不由一晒。

看来,虽朕贵为天子也不管优待于朕!想太祖那样英明,我也不差,怎么就生出了这样的孽子?只顾着眼前的利益!

若真有用完除之的魄力能力也好,却也无此能,这就是蠢,太蠢了!

这样蠢的人,竟是我的儿子!

太祖与我付出这么多,到头来,竟可能还要看着神策军死灰复燃?

那我们付出这么多,又有什么意义?

一时之间,似乎连人生都没有了意义。

之前付出那样多,只一个蠢儿子就能让努力白费,岂不令人灰心丧气?

罢了,终不能期望别人!

皇帝终是皇帝,只是消沉了一会,还是控制了情绪。

不行便不行吧!朕只要再有三十年,不二十年,总可以再生,在培养!便是所有儿子都废了,也不算什么!

想到这里,他看向站得稍远一些的胡怀安,沉声问着:太孙怎么样了?

陛下,皇城司,期门卫记录,尽在此处!胡怀安忙从袖袋里取出一卷纸,走上前,双手递了过去。

他递过去,不用赵秉忠转交。

赵秉忠也没动,反倒稍褪了两步,只垂手立着,等着皇帝的吩咐。

皇帝接过去,打起了精神,细细看着上面的内容,微微一怔,似

乎不信,又看了一遍。

一时间,寝宫内陷入沉默,良久,才听到皇帝叹了一声:好皇孙!

这一声称赞,却让此刻离得最近的胡怀安,下意识打了个寒颤。

称赞声里藏着的东西,让他额头都有些冒冷汗。

皇帝头都没抬,也不在意自己的真实态度是否被寝宫里的奴婢看出来。

都是他随便可杀的奴婢看,与大臣不同,皇帝自然不在意。

这个皇孙,还真是出色!

太祖曾说过,本来希望甚少,所以子嗣多不成器,最多仅仅公侯罢了,就算是朕,也只是过渡,只有第三代,才算真天家。

难道,福儿真的才是天命之人?

连带这个孙子,也不凡?

作皇帝是非常明白,控制衙门、运转衙门,才是君王第一要事。

能做到这一点,有了这样的能力,事情怎么样,都很难变得更坏。

这样的能力,只要有,就已经可以做一个皇帝了。

而能力高低,则决定这做这个皇帝,能做到什么程度。

如果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皇帝,到了现在这个年纪,有了这样一个出色的太孙,怕是要欣慰了。

可惜,朕还能活三十年,乃至三百年!想到这里,皇帝脸上的笑容,已是骤然敛起。

不管是天命,还是人谋,出现齐王这样的事,就说明大势转变了。

更不用说,蜀王齐王能感觉到的事,皇帝岂感觉不到?

要以皇帝本心,这个孙子,就算回来,也不过一候,能到国公,就是此人处处顺意才是。

就算是自己要以龙继龙,可一路应候、英国公、应王、太孙,种种顺风顺水,巧合频繁,连自己都目炫神移。

这样可怖,朕岂能容之?

朕才是天子!

只有蠢货,才添油加醋,英雄本色,乃是一棍打死。

皇帝突然之间挺起身体,冷冷地命令:不需要试探了,直接按照丙计划进行吧。

这丙计划,自然不是赵秉忠负责,而是由胡怀安负责。

胡怀安一听,心中先是一惊,接着就是一喜。

惊的自然是,哪怕对太孙,皇帝仍是这样心狠,喜的是,地位才能更稳!

自然求之不得!

是!奴婢这就去办!胡怀安应声,就要退下。

不知为何,皇帝眼看着胡怀安就要退出去执行这计划,竟略感了一点不安。

但这一丝迟疑,只是片刻,就被他压了下去。

皇帝到底还是没有改变主意,继续说:此事重大,你亲自赶去主持!

这就不仅仅是在幕后指挥,而是全权交给胡怀安,且让胡怀安亲自去办此事了。

是!胡怀安应着。

蠢货!赵秉忠更垂下头去,等到胡怀安退出去,皇帝才再次看向了站在一侧的赵秉忠。

见赵秉忠垂手站在那里,依旧一动不动。

皇帝对他这种姿势还算满意,开口:赵秉忠。

奴婢在。

朕的周围,你多多操劳。

这是……奴婢的本分。赵秉忠眼一红,竟然滴下泪来,噗通一声跪倒,连连磕头。

皇上……奴婢何敢当……谢……皇上,谢皇上大恩!

赵秉忠泪流纵横,哭得软倒在地,哽咽不能成语,这在君前,似乎有点失态,却让皇帝更满意了,露出了一个笑容,在烛光下,竟显得有几分鬼魅。

他语气堪称温和地说:

你是我的老奴,我不信你,信谁?起来吧。

原本心里升起的那一丝不安,似是就此消退。

赵秉忠没有立刻起身,而又重重磕了三下,这才爬起来。

让朕再安息会!皇帝吩咐完这些事,疲惫再次袭了上来,这次,很快就再次入睡了。

赵秉忠这才抬起首,神色怔怔,扫看了四周,遂突然之间,心里浮起巨大敬畏,暗叹:其果天意乎?